行为艺术先驱玛莉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行为艺术回顾展将于9月23日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展出，这是阿布拉莫维奇在英国首次个展，作为学院的荣誉院士，她也是首个在学院主展厅呈现大型个展的女性艺术家。过去50年的创作生涯里，阿布拉莫维奇以行为艺术实验先锋的姿态，将行为艺术从起初试验性的边缘推向了主流，如今，已年过七旬的阿布拉莫维奇依旧精神饱满地活跃于艺术领域，这次回顾展将通过摄影、影像、装置以及由玛莉娜·阿布拉莫维奇学院挑选的新生代行为艺术家现场再演绎（live re-performances）等形式，呈现这位传奇艺术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行为艺术作品以及近年新作。
the hero，2001
阿布拉莫维奇1946年出生于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一个南斯拉夫民族英雄家庭，1965年到1972年，阿布拉莫维奇辗转求学于贝尔格莱德和克罗地亚萨格勒布的美术学院，接受绘画教育。前南斯拉夫这个位于巴尔干核心地区的东欧国家，在二战后经历了战争、东欧社会主义巨变和宗教冲突，社会匮乏的文化生活、单调的审美和备受限制的表达自由，束缚着这个渴求自由的灵魂，1970年代，阿布拉莫维奇围绕着对身心极限状态下进行自我解放的迷恋，放弃了传统艺术的表达方式，在行为艺术的表演实践中寻找到了生命的出口。这次回顾展里的“共产主义的身体”（the communist body）板块，将主要展出“rhythm 5”（1974）和“thehero”（2001）等重要作品，关注阿布拉莫维奇在前南斯拉夫的成长经历，试图梳理出共产主义理念如何在社会与个人层面影响着她的创作。在1974年实施的“rhythm 5”中，年轻的阿布拉莫维奇曾在贝尔格莱德学生艺术中心的场地中央，围筑起一个用汽油浸泡过的巨大的木质五角星，她在外围点燃了五角星，并剪下自己的头发和指甲投入火中，最后跃入五角星的中央场地，因缺氧而濒临窒息，试图在无知觉的边缘当中探索如何调节自己的身体。而在这一部分中同时展出的，还有与1990年代巴尔干战争相关的“balkan baroque”（1997），阿布拉莫维奇曾将巴尔干地区的思维模式形容为“巴洛克风格”，这种在地性的探讨，反而回应了她创作中戏剧性的极端情感表达，而这种极端性，恰恰也源自她对原生家庭刻板保守的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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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overs, the great wall walk，1988
在展览当中，“body limits”(身体极限) 板块将通过录像和摄影的形式，回顾阿布拉莫维奇这些早期的重要行为艺术作品，这个时期的作品一方面关注自身对身体与耐力的运用，另一方面追求着能量的转变和释放。早在1973年，阿布拉莫维奇在爱丁堡的首次演出中，就开始探索自己的意识状态以及身体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局限，她利用二十把刀和两台录音机玩起了“游戏”，只见刀具有节奏地瞄准艺术家自己张开的五指刺下去，每次被刀刺中，割伤自己后，她都会记录下包扎的过程，并从摆好的二十把刀中重新拿起一把新刀。割伤自己二十次后，阿布拉莫维奇重放录音带，听着声音尝试重复相同的动作，刺痛感和声音来自历史和当下的双重刺激。极度的脆弱与极度的力量似乎同时被她的身体所裹挟，阿布拉莫维奇曾说，一旦进入表演状态，艺术家可以推动身体去做平时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她将身体作为艺术表达的媒介，在表演中不断挑战着自身身体和精神的极限，而通过重复和忍耐，将日常行为仪式化，成为了阿布拉莫维奇创作的内在线索。
受徒步长城经历启发而创作的“transitory objects”（须臾之物）
实际上，阿布拉莫维奇最为著名的作品诞生于1975年到1988年期间，她与当时的伴侣、德国艺术家乌雷 (ulay) 合作，探索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关系，他们合作完成的作品将是本次展览的重点板块，例如，“imponderabilia”(1977) 将重新被演绎。在这场著名的行为作品中，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两个人裸体站在意大利波洛尼亚一家画廊的入口处，观众只能穿梭在他们之间的狭小空间进出博物馆。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的关系曾经犹如异首同躯的联体生物般难以分割，这种“共生”的艺术生涯持续了12年，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展览中，“身体的缺席”（absence of the body）板块将聚焦于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关系的破裂，带来“the lovers, the great wall walk”（1988）等作品。此次长城徒步是一次仪式化的分离，两人在中国长城上相向而行90天，在短暂相遇后分别。受徒步长城经历启发而创作的“须臾之物”（transitory objects）展示在“自然能量”（energy from nature）板块中，反映阿布拉莫维奇试图为自然能量赋予形状，这些物体的表面在使用过程中被打磨抛光，见证着它们在时间里所发生的变化。
the artist is present，2010
1989年，阿布拉莫维奇重回个人创作，她通过创造与行为艺术有关的物体、在镜头前表演和引入观众参与等方式来进一步获得突破，因此，观众常常是她作品的共同创作者，本次展览将以名为“公众参与”（public participation）的板块展开这部分作品的叙事，呈现“rhythm 0”（1975）和“the artist is present”（2010）两件相隔45年的重要作品，反映了艺术家实践的演变。“rhythm 0”可以说是阿布拉莫维奇最为惊险的行为表演，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和现场观众互动。她面向着观众站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放了包括枪、子弹、菜刀、鞭子等危险物品在内的72件道具，观众可以使用任何一件物品对这位艺术家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于是，有人用口红在她的脸上乱涂乱画，有人帮她冲洗，有人用剪刀剪碎她的衣服，有人划破了她的皮肤……观众无论如何摆布，阿布拉莫维奇都不作任何反击，直到有一个人用上了膛的手枪顶住了她的头部。阿布拉莫维奇说：“这次经历让我发现，一旦你把决定权交给公众，离丧命也就不远了。”参与性和交互性是阿布拉莫维奇行为艺术的迷人之处，在2010年的“the artist is present”里，阿布拉莫维奇坐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木椅上，两个半月以来接受了1500多个陌生人的对视挑战，阿布拉莫维奇一袭遮住脚面的长裙，一头自由垂落的黑色长发，与对面椅子上的观众相看无言。
balkan baroque 展览现场
在展览当中，我们将可以看到她如何试探身体极限的边界，也可以看到她试图在日常、冥想与静坐中放空自身，创造神奇的能量场，成为反射公众能量和意识的镜子。在展览的终章，“the house withocean view”被再度进行演绎，这件作品的首次表演在2002年，阿布拉莫维奇连续12天在一组三个半开放的盒子内生活，全程禁食，只摄入水分，通过例行的日常行为以适应极简的生活环境。当时的表演发生在美国911事件的一年后，观众无声地见证着表演过程，通过能量交换与艺术家建立对话，由此营造出一种集体悼念的氛围。
对阿布拉莫维奇来说，自己的身体是一种媒介，她的日常就在创作中。在感受不同文化的过程中，阿布拉莫维奇超越了自身的物理限制，实现了信仰上的跃进。“bed for aphrodite and her lovers”（1990）和“luminosity”将再次被重演，艺术家通过作品赋予了女性精神以形态，在精疲力尽之时，将身体流动于宇宙之间，这种精神的流动性同时体现在阿布拉莫维奇作为现代游牧者的日常当中。50年来，阿布拉莫维奇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是标准的“世界公民”，即使疫情最严重的封锁时期，物理空间的移动变得如此困难，也并未真正打乱她的节奏和状态，这个时期，阿布拉莫维奇离开纽约前往印度进行戒断修行，不同于以往以制造危险场景和自残的方法来突破身体和心理的极限，阿布拉莫维奇在持续性的实验中，继续开启与能量和身体意识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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