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昆鸟个展“蔫花坏鸟画中姬”展览现场,偏锋画廊,北京,2023.09.23-11.05
步入艺术家此次个展的展览现场,不由会联想起杜尚经典的《大玻璃》。但这些作品并非用现成物构造出绘画的“形”,而是恰恰用现成物打破绘画的“形”——尽管这些采用了工笔和绢画元素的作品保留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样态,但艺术家取消了传统的画框,代之以由金属铁链、尖头、基座、后视镜等构成的框架,并在画的背部附以其他常见于传统绘画的主题,以及其他常见于艺术家创作的日常物品、工业制品、废弃物,并以一种“紧密交缠”的方式让所有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构成一件介于装置、物件与绘画之间的艺术作品。
童昆鸟,《第二自然人-后脑姬大白鸟图》,2023,绢面、矿物颜料等,160×100cm
这次的展览现场也让人联想到宇宙主义和未来主义的样貌。人、动物、植物,各种有机体和谐共处;人类与现代化工业制品、日常物品融为一体,呈现着有关人机未来的想象;令人眼花缭乱的形式和碎片化的视觉预示着未来的速度、节奏与动态。艺术家说这些形象其实或许都可以在自己过往的装置中找到原型,但在此次展览中又达成了一种新的结合。不管是装置还是绘画,他“其实都是在想象”,想象“未来有一类人可能是半完美的实验品对象”,“未来也许会产生很完美的人机结合”,而他想呈现的就是“想象这个半完美状态下的人的状态”。
童昆鸟,《第二自然人-红嘴守护者图》,2022-2023,绢面、矿物颜料等,60×50cm
尽管此次展览是物与画的结合,但艺术家并没有将画以上墙的方式呈现,这当然与这些画本身装置般的形态及其四周超出画布本身的元素,特别是背后的视觉内容有关,但也让人联想到丽娜·博·巴尔迪(lina bo bardi)设计的展示空间——每张画都悬挂在空中,观众从中穿过,既可以看到画的正面和背面,也可以看到其他作品和观众。特别是艺术家对后视镜的使用,更是将观者及其所处的周遭以镜像的形式融入到整个展览的视觉当中,成为观者观看的对象。
童昆鸟个展“蔫花坏鸟画中姬”展览现场,偏锋画廊,北京,2023.09.23-11.05
在谈起近些年的创作时,艺术家用“笃定”一词来形容创作给予他的感受,这种感受源自对创作线索绵长感与弹性感的追求,对可能性的表达。但同时,他又强调自己所呈现的“是一个不确定的形象和对象,一个不确定的景观和世界”,他更希望去“表达一种未来的状态,可能是一种临时的状态,也可能是一种荒唐的状态,一种不太可信的状态,也可能是当下面临的问题”。在这些表达中,人的形象是显在的。对于艺术家来说,这是生命里最显而易见的素材。但对艺术创作而言,人的形象并不意味着一张面孔或一具身体,而是一种心理状态,一种思考的差异,一种视觉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人意味着改变,人的主体性是不可信的。
童昆鸟,《第二自然人-冷脑控姬图》,2023,绢面、矿物颜料等,180×120cm
因此,不管是物件还是画面,艺术家都在围绕着人的形象进行着去人类的工作,呈现人类要面对和解决的失控和消亡。而且,这些失控和消亡并非横空出世的,而是孕育在整个人类的历史进程之中的。因而,艺术家在呈现自己对人机未来的想象时,并非采用科幻的图景,而是表现为日常的变形。与其说他在呈现未来的一个确切结果,不如说他在想象人类抵达未来的过程,想象在这个过程中“人与物的异化、失控、改变,以及彼此之间的反噬”。也正因此,正如后视镜在现场成为一种审视“身后”,对比传统与当代社会的媒介,促成不同时期不同文化在同一画面中的碰撞,隐喻一种历史的演变与文化的传承,激发观众对时间与空间的多重感知,艺术家在展览中将过去的传统、当代的元素、未来的想象融为一个画面,他“并非从当下生活直接想象未来,而是从以前的东西中找到一些对应关系”。
童昆鸟,《第二自然人-散漫姬的希望图》,2023,绢面、矿物颜料等,180×120cm×3
这类似于君特·格拉斯(günter grass)所说的“过现将时态”的写作,艺术家以杂交、糅合的方式将被消费社会与现代工业所遗弃的视觉元素与存在于象征层面的传统文化结合在一起,形成他调侃式的审美对话。观者仿佛置身一个独特的时空,时间的线索和空间的交叉并置在艺术家的想象和布置中变得模糊而有弹性,引导观者思考人类及其文明的演变和未来可能的走向。这些作品既是当代物、形与传统主题、形的融合,也是对传统、当代和未来想象的交织;既是媒体、互联网、屏幕构成的图像世界的再构,也是对现代工业及科技渗入人类及文化现状的描摹。它们构成了静态的画面和空间组织关系,但却形成了一种动态的表达,将观者引入穿透时空的多层次感知。
童昆鸟个展“蔫花坏鸟画中姬”展览现场,偏锋画廊,北京,2023.09.23-11.05
在谈到视觉的重要性时,艺术家认为即便是观念,所意欲的也仍然是“提供给他人一个想象的世界”。然而,即便是最杰出的想象,也不过是一个人对过往记忆碎片的绝妙拼贴。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场展览似乎为想象提供了一份恰切的注脚。艺术家让自己游走、穿梭于这些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他就像是一面“后视镜”,当我们在与过去和未来割裂的时刻去缅怀过去,想象未来的时候,他将过去与未来一同带至当下,让我们观看这场想象的同时,也成为这场想象的一部分——过去与未来成为当下的折叠镜像,我们则与画面中的形象互为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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