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辰,《信徒与蛇》,2023,布面油画, 200×160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爱寂寞者,或野兽或神明——非凡的展题总能为艺术家博得更多关注,尤其在展览密集的当下。刘海辰在星空间的最新个展以此命名,引人注目。它充满诗意与神秘,又绝妙地点出了展览的核心观念。该句出自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政治学》,亚里士多德断言人应是最合群的动物,因而它的原意带着他对孤独的贬损。在今天,它则昭示了一种对社会生活的厌弃态度,这在刘海辰的绘画主题中足以显明。
展览“刘海⾠:爱寂寞者,或野兽或神明”现场,星空间,2023年8月26⽇-10⽉8日,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观众可以从字面意义理解“爱寂寞者”会表现出两种极端特征:一种是他们会变得像猛兽一样极具野性,另一种是是他们会变得像神明一样超脱尘世。这的确呼应了展览作品所呈现的内容,对此,策展人王将在序言中作了阐述:“刘海辰描绘那些离开庸碌人群而游逸于自然中的孤独之人,他们因由超然的生命意志而行事,与山林中的野兽相伴,被神秘奇幻的光线所照耀。这些情景,皆可被视为亚里士多德这句名言的视觉化显现。”
爱寂寞者之诗
展览“刘海⾠:爱寂寞者,或野兽或神明”现场,星空间,2023年8月26⽇-10⽉8日,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当然,此种成功不仅缘于画家对感官经验的巧妙联接,还依赖于他对画面的妥善处理。强烈的光影塑造出物像与空间,浓郁的抒情性色调在场景中弥漫,情景显现出强烈的戏剧性氛围。而笔触的态势也强化了浪漫的基调,并与图像保持着一种间离关系,这是刘海辰处理画面的独到之处。他以自由而松动的笔法来捕捉感觉的真实,以此形成特殊的视觉效果,即图像的不确定性会随着观看距离的缩小而被增强。当我们靠近作品,往往在画面上找不到精致的细节,每个局部都看起来很模糊而游离。若退远几步,一切又变回准确又具体。
野兽抑或神明
展览“刘海⾠:爱寂寞者,或野兽或神明”现场,星空间,2023年8月26⽇-10⽉8日,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不少画面描绘了当人走入荒野的时刻,他们自觉地跨越了文明与野蛮的边界,承担起“超越者”的角色,超越具体环境的自由而走向广义环境的自由。显而易见,刘海辰的创作既是他对自然现象的精神性探寻,又是人性内在情感的寄托和表现。正如策展人王将所说:“超验主义的精神不断地激励着刘海辰的创造力,并将人性与神性统一到他所表现的风景中。通过直觉化的思维活动和创作手法,他把风景提升到超自然的境界,因此,这些画面与一般的宗教性绘画不同,刘海辰的‘超验性风景’肯定了人们能够在自然中发现神性。”artnet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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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辰
艺术家刘海⾠,摄影:洋帆
q:你一直描绘自然光景,常用“荒野”指称某些画面。在你的观念中,“荒野”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a:宗教将“荒野”描述为贫瘠和荒凉之处。圣经里的“荒野”是人类始祖的居所,是长出荆棘和蒺藜的地方,与伊甸园相对。当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来到受诅咒的荒野,那儿长满荆棘,只能吃荒野上的植物。因此,“荒野”常被视为应该远离、否定的存在。就像“荒野”的字面意思那样,它常指荒凉的或未驯化的地区。以这种理解来看,荒野对人类的生存构成威胁,是残酷的、粗暴的、危险的。
刘海⾠,《烈火灼冰,哲人返途》,2023,布⾯油画,250×200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然而,我更希望正视荒野与接受荒野。在我眼中,荒野是未驯化的、野性的、未开发的、原始的、任性的、无管束的、狂热的、混乱的……“荒野”具有多样指涉,既包括湿地沼泽,又包括森林高山;既包括 寂寥无边的海岸,又包括水丰草盛的草原;既指向荒郊野地,又指向未驯化的、野性的生命力。一直以来,荒野不断吸引我去描绘它、表现它。而它之所以能成为我创作的重要题材,是因它本身有着丰富的意蕴。“荒野”的有限性蕴含无限性,物质性蕴含精神性,自然性蕴含自由性。
刘海⾠,《冰海圣徒》,2021,布⾯丙烯,250×200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q:在你看来,荒野与自然呈现了何种关系?如何诠释蕴藏在你画中的“荒野美学”?
a:自然包容荒野,荒野就在自然之中。如果从演化状态上看,荒野是原初状态的自然,是自然的自然、自然的典范、自然的本真状态。因而荒野可被当作原始自然的一个活生生的象征或标本。一些学者提出“美学走向荒野”,而不是走向自然。这是因为荒野是更为本原的自然。走向荒野使美学深入到自然深处、深入到自然的本真状态。荒野是本真的自然,是“远离人工”的世界。我们生活的公园有自然,但那里人工占据主导地位;我们生活的乡村有自然,但那里的自然处于半控制状态。只有荒野是纯粹的自然,它绝非人的作品。荒野是地球陆地生态的摇篮,是人类没有出现之前地球陆地生态系统的重要表现方式。荒野是在漫长的地球变化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植物、动物、微生物与无机环境相互作用的协同结构。它是大自然几十亿年在地球环境中积累起来的生态成就。
刘海⾠,《蜃景》,2022,布⾯油画、丙烯,80×100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与人的文化世界不同,荒野是一个自然自在的世界,这种自然自在生成了美。当我创作之时,我用心、眼、手来描绘自己感受到的荒野之美。审美与描绘的过程已经超越了那种绘画形式化带来的快感, 是对存在于时空中生命之美的致敬。我希望荒野之美在我的作品中能够包含我对自由、文化及神性的理解。
q:你的画面似乎隐含着追寻自由的梦愿,这应该与荒野自然的主题密切相关,在你心里,荒野和自由是如何连结在一起的?
a:在我看来,人在一定程度上统治了自然,但自然也在一定程度统治了人,至少荒野是按自己的方式运行的。荒野孕育着某种与自由相契合的野性。野性,代表着一种天然的自主性,以及在自然中维持生存的能力。
刘海⾠,《月圆之刻》,2021,布⾯油画、丙烯,237×175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看待荒野的自由性。一方面,荒野不受规范、未被驯化,所以荒野是自由的。荒野的野性不断制造出差异与个性,反抗着概念式的整一性。它以这种个性化和非整一性显示出生命的丰富和自由。自由的生命就在于差异,生命的自由就在于个性。在今天,荒野的价值之所以受到人们的关注,正是因为荒野世界的异质性有助于对抗数字世界的同质性。另一方面,荒野的自由与人的自由相呼应。作为一个自由人,不但要为自己争取自由,也要避免自我中心主义,因而人也要让荒野保持自由状态。与荒野打交道,那种自由性无形中浸染着环境中的人,激发人更本真地、更自由地去生活。人类不仅在物质上依赖自然性的荒野,而且在精神上也对自由性的荒野具有依赖性。在我眼中,荒野是人实现其完整性的地方,正是因此,我描绘荒野,描绘走进荒野的人们,实际上是在描绘一种追寻自由的思维路向。
刘海⾠,《潜行史》,2023,布⾯油画,210×300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q:不少年轻画家热衷表现都市生活与新兴文化景观,而你却耽于描绘荒野以及那些走入荒野之人,你的作品述说着一种“返乡神话”。是否意味着,你想要在荒野与文化的相背关系中,表达对当下文化的批判态度?
a:并非如此。表面上看,荒野与文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是荒野与文化并不是两个相互隔绝的世界。我一直认为,对文化世界的强调,并不应当导致对荒野的无视。换句话说,我并非想通过表现荒野的作品来批判文化,而是想要提示人们正视荒野、接受荒野,更何况我所从事的艺术就是文化的要素。文化的人生存于文化环境中,同时也生存于生态环境中。
刘海⾠,《驶入临界》,2023,布⾯油画、丙烯,190×270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刘海⾠,《临界之海》,2023,布⾯油画,240×245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q:你的近作常常呈现出“超验的光景”,你似乎在荒野中寻找自然神性,这是否表达了你对神圣信仰的理解,你把眼光从深不可测的神圣上帝转向了与文化世界相邻的原始自然?
a:建立信仰是人存于世界的内在诉求,这些画面显示了我对原始自然的崇敬。我也希望它们能够激发观者重新认识荒野、返回荒野、体验荒野。正如超验主义者爱默生所言:“先人同上帝和自然面对面地交往,而我们则通过他们的眼睛与之沟通。那么,为何我们不该同样地保持一种与宇宙的原始联系呢?”当人想要保持与宇宙的原始联系,人可以尝试暂时性地返回荒野,尝试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境下感受自然、拥抱自然,完成人与自然的融合。这个时候,人便有可能在荒野中获得启示。这种启示并不来自宗教观念中的上帝,而是源于原始自然的神性,以及自己心灵深处的情感。我一直认为,人应对自然的神性怀有崇敬之心。所以,我希望用绘画将这种自己感受到的神性传达出来,我希望荒野的奇幻与神秘能够在画布上化为无穷的感召力。
刘海⾠,《丛林救赎》,2022,布⾯丙烯,120×90cm。图⽚:致谢艺术家与星空间
我坚信超验主义所信奉的真理,人只要凭借“相信自己”,便能从自然中而不是宗教中发现神圣的精神力量,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就能替代人与宗教神灵的主从关系。怀着这种神圣信仰,我在画布上描绘人与原始自然的结合,他们组成了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常有着奇幻的光彩,我的感受塑造这些画中的一切,它们超出了客观的现实。我也希望认可我作品的观众不止于观赏这些描绘荒野的画面,也愿意多花一点时间走近真正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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