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懂得为什么人们跪下祈祷——明白乔托画中的那些从天而降的金线——以及为什么那么多的艺术家崇拜自然。我们在大自然里被引向宇宙——那朵花面朝着的太阳正照耀进我们的宇宙——它在我所爱之人的眼中流动。”——托马斯·豪斯雅戈(thomas houseago)
豪斯雅戈对世界的精神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强烈感知——无论是高于一切,潜藏在世界之中,还是暗含其下的精神——强烈到乍一看有些疯狂,没有什么条理的程度。一旦与他步入同一个空间,就会很快发现这一点。即便因为时差和开幕前密集的工作已稍感疲累,他却仿佛被一种原始的激情和澎湃的能量引领着——并非是年轻人在荷尔蒙支配下散发的那种能量,而是一颗诚挚感怀的心所带来的集中、一丝不苟的能量。
托马斯·豪斯雅戈在自己的个展“爱人”现场,油罐艺术中心,上海,2023.09.16-2024.03.10
在油罐艺术中心尤显特别的圆形展厅里,这位身着休闲正装的艺术家的到来无疑是明星式的。“爱人”是豪斯雅戈在中国的首个个展。自2012年,他与油罐长期保持着合作关系,在过往的许多采访报道中,都可以读到描写他与馆长乔志兵之间情谊的文字。在这个圆形空间的中心,作品《爱人(圆屋)》(lovers (round room), 2016)印证了这份跨越国界的长达十余年的情谊。
托马斯·豪斯雅戈在自己的个展“爱人”现场,油罐艺术中心,上海,2023.09.16-2024.03.10
此次上海的展出前,这件雕塑已经在豪斯雅戈的工作室放置了数年,早已成为了他的工作日常和孩子们生活的一部分。豪斯雅戈坦言,在他心中,油罐艺术中心一直都是这件“雕塑伙伴”最理想的归宿。事实上,艺术家正是在参观了建馆前的选址地过后的没多久创作了这件《爱人(圆屋)》。彼时,尚不存在的艺术中心仍是废弃的航空储油罐,登上罐体的顶部远眺,能看见四周包围着荒地和成片的建筑工地。
如果不是置身于油罐艺术中心内部,感受到作品与周身空间相融合的程度,你恐怕没办法真的相信托马斯·豪斯雅戈谈及的这些如同命运注定一般的巧合与联系。《爱人(圆屋)》由两个形状彼此嵌入的形式构成,有着类似中式花缸的灰白外形。与这光滑的外观作对比的,是内里麻纤维脆弱而扭曲的表面褶皱,由钢筋骨架的片段固定在一起。凹凸不平粗糙的石膏渗透在这具钢筋网络中,后者正与油罐的厚钢板架构相呼应着,形状如出一辙。
“托马斯·豪斯雅戈:爱人”展览现场,油罐艺术中心,上海,2023.09.16-2024.03.10
从雕塑的背后走入这个美丽而坚固的空心结构,穿过内部圆柱纵开的一列孔洞,站在圆柱的中心,仰头便可以看见油罐罐顶的圆形天窗。自然光透过天窗直射进“圆屋”的内部,此时的圆屋仿若一个盛放光线的容器,包容着圆屋的油罐也因此而像是崇拜的庙宇。
“托马斯·豪斯雅戈:爱人”展览现场,油罐艺术中心,上海,2023.09.16-2024.03.10
月夜无人时,圆屋也能从油罐的天窗照晒月光。为月亮做一个容器,是艺术家创作这件作品的初衷,他的灵感和创作动力总是来源于生活和周遭的环境。展览中的《小猫头鹰(二)》(little night owl ii, 2021)和一系列以猫头鹰为原型的雕塑最早便是应女儿的请求而创作的,这种仅在夜晚出没的动物在他们居住的地区尤其常见,猫头鹰也因此成为了他工作室的图腾;《响尾蛇人像(铝)》(rattlesnake figure (aluminum), 2011)的形态诞生于女儿与家外偶然发现的响尾蛇的舞蹈;每天驾车行驶的洛杉矶高速公路的卷轴图案,也出现在了他的作品中;《马里布的月光2023》(moon wane in malibu 2023, 2023)是豪斯雅戈在他位于加州的工作室户外一日凌晨的写生绘画,白天,他会把画布留在室外,让自然吹拂,树叶飘落在上面。这些都意味着,观看他的作品不仅仅是一睹人造的物品,而是进入他的精神世界,闯入他的私人生活。
托马斯·豪斯雅戈,《小猫头鹰(二)》,2021
在绘画还尚未成为其主要媒介之一前,豪斯雅戈一直在倾其所有地创造雕塑。过去的二十年里,从人物到面具,从雕塑和装置到建筑结构,随着创作形式的改变,豪斯雅戈的作品作为一种行为方式,整合了表演与他自己的身体之间的关系。这个维度一直存在于他的创作里面,展示着人类移动、扭曲、塑造、破坏和建造的能力。
“托马斯·豪斯雅戈:爱人”展览现场,油罐艺术中心,上海,2023.09.16-2024.03.10
当豪斯雅戈口中所谓“更大的存在”穿过作为中介物的他,当无意识的最深处与神性显现合一的时候,他气喘吁吁地,咕哝低语,满头大汗地把大堆大堆的石膏粘土扔到混凝土底板上的时候,对于一位出色的雕塑家来说,只有敲打它,与它摔跤,没什么能阻止他将这些材料混合一起,制成某种指向不朽的东西。饱含激情地全身投入正是艺术家生活的方式。豪斯雅戈通过行为进入雕塑,而在内心深处,这种行为从未离开过他的作品。他是一位彻头彻尾的行动者,他不把自己视为一个形象,而是将自己视为身体和精神的延伸。作品不是形式或是结构表征变形意义上的雕塑,而是一种试验性地与物体所占据的空间之间至关重要的搏斗,毫无疑问,这也是他与自己的搏斗。
托马斯·豪斯雅戈肖像,由amanda demme拍摄,致谢艺术家和布鲁塞尔霍夫肯画廊
展览“爱人”里,正以罗丹《行走的人》(the walking man, 1899)一般的姿态迈步向前的《跳蚤幽灵(一)》(ghost of flea i, 2011),虽拥有稳定强健的体格,却是一具神秘如骨骸的面具下的潜行鬼魂,蛇形的倾斜和污迹斑斑的样貌令它看起来更像是长期受难的巨人,令人想到弗兰肯斯坦的拼接缝补起的四肢和躯干,还有那些坍塌的屋子暴露出的空心钢筋——破败的工厂曾经遍布在豪斯雅戈出生长大的地方——英国利兹(leeds)北部破败的小镇,这里的工业废弃遗产,荒地和小巷阴暗的缝隙,还有充斥暴力的家,曾占据他的作品。
托马斯·豪斯雅戈,《跳蚤幽灵(一)》,2011
孩童时期对于暴力和痛苦的感知和记忆,很容易就会将一个人引向危险,引向生存危机。但每一个令豪斯雅戈深刻的东西——牧溪的《六个柿子》,一首披头士的歌,或是老子的《道德经》里的句子——都在危机时将他引向光明,推着他前进。
就像他的大多数雕塑作品一样,豪斯雅戈的画作也记录了激烈的动态。那些花朵、日出、海浪和月亮,实际上都是抵抗,“充满希望的抵抗” ——这种混乱对于图像的力量至关重要。画布上放射溢出的颜料提醒我们,伟大并不完美,而不完美令到艺术得以呼吸。画笔的活力迷宫般缠绕出分明的层次,大量的丙烯颜料覆盖在表面上,《马里布的月光2023》几乎是动物主义的,野蛮、原始,它神秘莫测,神经赤裸,必然曾受过挫折和痛苦。
托马斯·豪斯雅戈,《⻢里布的月光2023》,2023
然而不知何故,这里给人一种奇怪的对未来的信心。就像那些在工业承载着更多力量的时代建造的纪念碑,豪斯亚戈的雕塑自觉地迈着脚步走出废墟,站定在加州的山谷。时间和语言的区隔消失在我们看向绘画里倾泻的马里布月光的时刻,古老至今所有描绘月亮的作品与所有人的目光重叠在一起,那是月亮与永恒相合的时刻,宇宙与挚爱的一切狂涌进这一瞬间的真空。我相信我从中得到的信息是爱,“一些如此具有压倒性能量的东西,我发现只有我的心能明白,我意识到艺术就是我的答案。我的信仰,即使在绝望中 — 在荒谬中 — 在美丽中,我决定全身心投入 — 绘画的行为 — 在绘画中 — 去指路 — 记录这场旅程 — 我的希望之旅。”
文章来源:
利来app官方下载的版权声明:【除原创作品外,本平台所使用的文章、图片、视频及音乐属于原权利人所有,因客观原因,或会存在不当使用的情况,如,部分文章或文章部分引用内容未能及时与原作者取得联系,或作者名称及原始出处标注错误等情况,非恶意侵犯原权利人相关权益,敬请相关权利人谅解并与我们联系及时处理,共同维护良好的网络创作环境,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