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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课题选取西南地区民族纹样作为传统文化创新设计研究对象,以各地采集的纹样为研究样本,立足设计学科的原点,从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目标出发,通过整理分析大量一手纹样资料,进行原始纹样的数字化重绘、提炼与重构,运用多元化的纹样创新设计方法—主题架构、造型变化、构图设计、色彩重组等方式,对西南地区民族纹样进行传承与创新实践研究,以期为中华传统纹样的研究与创新设计提供一定的参考。

关键词：西南地区、民族传统纹样、“纹”以载道、创新设计

      2017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强调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同时指出,坚持“两创”方针,坚持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并提出2025年的文化传承发展目标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体系基本形成,研究阐发、教育普及、保护传承、创新发展、传播交流等方面协同推进并取得重要成果,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文化产品更加丰富,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显著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根基更为坚实,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明显提升。

基于此,笔者选取西南地区民族纹样作为传统文化创新设计研究对象,以各地采集的纹样为研究样本,立足设计学科的原点,从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目标出发,通过整理分析大量一手纹样资料,进行原始纹样的数字化重绘、提炼与重构,运用多元化的纹样创新设计方法—主题架构、造型变化、构图设计、色彩重组等方式,对西南地区民族纹样进行传承与创新实践研究,以期为中华传统纹样的研究与创新设计提供一定的参考。

其中运用了田野调查、样本分析（图案收集与数字化整理）、归纳总结（样本分类）、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等研究方法。

一、西南地区民族纹样的前期研究情况

1.纹样主要涉及调研民族

自2004年始至2020年,团队师生考察民族文化研究所、地方博物馆,走进村寨,采访民间艺人手工作坊,调研了众多民族纹样。主要调研民族包括：苗族、侗族、壮族、水族、白族、藏族、纳西族、黎族、彝族、土家族、瑶族、傈僳族、傣族、汉族等民族,涉及云南、贵州、四川、西藏、广西、海南等地。

2.调研主要聚焦的内容

本题主要聚焦于中华民族纹样研究,调研主要类型包括服饰、头饰、胸饰、绣片、腰间配饰、家居用品等内容。其中,服饰样本内容包括背扇、背带、头巾等几十种,以及绣片、绣球、荷包、桌旗、腰间配饰、项圈、耳环、手环手镯等配饰,蜡染布帘、台布、被面等家居用品。（表1）

表1 西南地区民族纹样的提取范围与样本类型

3.纹样收集的体量与特色

笔者以中华传统纹样为研究对象,聚焦西南地区传统民族纹样研究,16年间,共收集纹样民间艺术品400多幅（件）,包括刺绣、蜡染、银饰、宝石镶嵌等工艺形式,涉及花鸟鱼虫与动植物纹样、吉祥神兽与龙凤纹样、文字符号与人物纹样、星辰天象与几何化纹样等类型。其中,几何纹样是苗族刺绣最常见的图案之一。其原型源于自然界天象及动植物的形态,本题采集纹样主要有星辰纹、云纹、太阳纹、月亮纹、圆点纹、江河纹、雷纹、回形纹、旋涡纹、万字纹、山川纹、鱼纹、蝴蝶纹、龙纹、十字纹、八角花纹等40余种,这些纹样表达了苗族“万物有灵”的思想观念,体现了苗族人民对于生活与自然的理解和热爱。课题组结合纹样资料和文献研究、实地考察采访等方式,对纹样进行了基本的分类归纳,如花鸟鱼虫与动物植物纹样、吉祥神兽与龙凤纹样、人物与人物场景纹样、星辰天象与几何化纹样等,初步形成了一定量的基于西南民族纹样的数据样本。（表2）

表2  纹样整理与分类图表

二、西南民族纹样的创新设计方法

      长久以来,西南地区民族由于与自然特殊的关系,其纹样无论题材内容、造型风格还是色彩等,都大多取自自然,比如苗族在长期的农耕文化中对牛羊以及蝴蝶的图腾崇拜,彝族多依山而居,彝族人民世世代代与火相伴,与火有着天然的联系和深厚的情结。因此,火焰是彝族文化与文明传承中绵延不断的特别形象；壮族由于早期多临水生活,因此其图案中水的形象较为常见；鱼作为水族的图腾,在生活用品及服饰纹样中多有体现。另外,对于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这种大自然中的景观物象,西南地区民族在文化发展中,经过提炼、抽象,形成了属于各自民族的不同的几何纹样与图案,凝结了众多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审美理想。因此,创新设计主要从主题架构、造型变化、构图设计、色彩重组等几个主要方面进行探索。

1.主题架构

根据调研采集的民族纹样,对其进行分类提炼,发现纹样虽然类型繁多,但从主题来看,以神话故事、图腾崇拜为多。其中,动植物图案以花鸟鱼虫为多,动物图案以玄鸟鱼纹的应用较为多见,图案一般由漩涡纹、阴阳鱼纹、鱼纹、鸟纹组合而成。（图1—3）“鱼纹”蕴含着苗族人民期望子孙繁衍兴旺的美好意愿,鸟纹象征对上古图腾“玄鸟”的崇拜。另有蝴蝶图案,在苗族的纹样装饰中应用也十分广泛,这源自苗族蝴蝶妈妈的传说。《苗族古歌》中曾记录：“还有枫树干,还有枫树心,树干生妹榜,树心生妹留,这个妹榜留,古时老妈妈。”其中,“妹榜妹留”苗语中就是“蝴蝶妈妈”的意思。蝴蝶作为一种纹样符号,还蕴含了爱情、生殖、生命等文化内涵,因此,在蝴蝶的神话中逐步出现了人首蝶身、蝶翼人身等图案形态。同时,以星辰日月为主题的图案在西南民族中也有十分典型的应用。例如从北斗七星寓意演化而来的七星图案、星宿旋转的漩涡图案、以“披星戴月”赞喻劳动之美的星纹图样等。以此为主题,团队进行了大量的原始纹样临摹与创新设计研究,并将西南民族纹样元素与当今时尚设计和品牌设计相结合,形成了更加丰富多样的新主题类型,以品牌拓展建构的文创产品主题类型包括：神秘主题、吉祥主题、田园主题、几何装饰主题等。比如在神秘主题中,选用星辰与神人崇拜形象等组合,在吉祥主题中选用龙凤瑞兽、吉祥动植物图案等组合,在田园主题中选用蝴蝶、飞鸟、花草等充满田园气息的图案作为主体元素,几何装饰主题则以圆、三角、方形、线段等几何形式为主构建画面空间。

图1-3

2.造型变化

民族纹样中的造型变化,主要体现为图案、图形在原始绣片、服饰、建筑家具等物品的造型基础上,所进行的创新设计与拓展变化,包括对原始造型的归纳、变形、拆分、重组等造型方法,便于后期应用。（表3）

表3 本研究中主要运用的造型变化手法

其中,造型归纳中,以原始传统纹样的线条归纳方式最为常见,将原始纹样中较为繁复、具象的线条归纳为更加简洁,设计感更强的线条。比如西南民族常见的各式各样的蝴蝶图案,其中一种变形是对其进行线条化和简化,提取了蝴蝶纹样中的触须、翅膀外轮廓的大弧线造型,弱化、简化一些细小的小弧线造型,既保留了蝴蝶的造型特征,又做了边框适应性变化,形成更加便于在四角处组合设计的边角蝴蝶,从而将一个传统蝴蝶纹样调整变化为适用于不同场合的新设计造型。（图4左上）变形与强化也是造型变化中的一种重要手法,在研究实践中我们主要运用了三种方式,即简化式变形、强化式变形与融合式变形。简化式变形将一些复杂图案进行简略、对曲线与直线之间的变形进行调整,相对于造型归纳来讲,修改的幅度更大,重在从变形中完成造型简化；强化式变形捕捉造型的重要特点,并对其进行夸张、放大、拉伸等形态变化。而融合式变形吸取不同造型间的装饰样式,运用加、减等融合的方式进行变形与重构,收到新的变形效果。如图4（左2）中铜鼓图案中的翔鹭纹,在其飞翔的姿势上,对鸟喙与头颈曲线做了比例上的变化,强调了翔鹭的脖颈与尾羽曲线,使新的形态更加轻盈,飞翔的动势更加明显,修形后的姿态更加纤巧灵动,并在轮廓中加入装饰彩线,强调了造型整体的线条感与律动感,便于与其他的造型进行组合设计且不显拥挤。此外,对于一些内容较为复杂的图案,还可以根据后期设计应用需求,进行拆分和重组。由于造型变化较大,在课题实践中,我们引入了“锚定”的概念,即抓取并相对固定原始纹样中的主体特征部位、色彩与质感等要素,在此基础上对图案进行拆分重组,形成与原始图案同源异构的新设计纹样。如图4左下方所示,上部为课题组采集的马尾绣围腰中的卷草纹,为了便于后期平面中的延展设计应用,我们对卷草纹的卷曲方向、缠绕方式以及主题色进行了锚定,在保证卷草纹基本特征留存的基础上,对原始图样进行了拆分、图案提取与卷草纹样重组,形成了下部的二方连续图案。另外,根据图案与应用方向的不同,在拆分与重组中,涉及多种具体的手法与方案,如错位式重组、对称式重组、旋转式重组、二方连续、四方连续重组等。对于原始图案倾向于写实、繁复的造型,我们在实践中多运用抽象手法对其进行设计应用的造型变化,根据后期的不同应用需求,进行几何化抽象,凸显特定语义及符号化抽象。另外,造型结合不同的视觉特点、不同的民族崇尚等进行风格化抽象,还可以进行扁平化风格变化、节日风、女性化风格抽象表现等。如图4右二,瑶族女帽图案的几何归纳与变化,图4下方彝族裙装上的图案几何化提炼与演绎,以及图4右下方贵州布依族女装袖口处漩涡装饰纹样的造型提炼与变化。

图4 部分纹样造型的提炼与变化（上部为原始图案,下部为设计变化后的造型）

在造型变化中,除了纹样单体的变化,还有各种纹样组合的造型变化,需要更加多元、丰富的变化手法。如图5所示,以苗族绣片中的鸟与祥云作为主要基础造型元素,在保持紫色调与整体布局基本不变的前提下,我们对造型中线条的疏密、粗细、卷曲度、数量、排列方式等进行了变化设计,使得造型更加简洁,秩序感更强,更利于后期批量设计实施与应用。

图5 苗族绣片原始图案与图案创新设计

除此之外,我们还探究了纹样从平面造型向空间造型的延伸与延展设计。由于西南民族纹样多来自生活中的平面造型,为了更大范围拓展纹样的设计应用场景,在纹样的平面向空间转化和延伸上进行了创新设计提炼和转化。

3.构图设计

从构图来看,西南民族纹样中常见的构图方式主要有：对称式扇面环形构图（刺衣襟、披肩、婴孩口水垫）、对称式长条状构图（多用于长巾、裙装、背带、围腰上,如图6所示）、对称式异形构图（背扇、荷包等）、均衡式长条构图等。因为纹样都取自非常具体的现实应用服饰、物品之上,在向更大范围拓展的设计应用中,笔者与团队针对以上构图进行了数字化重绘与重构。重构以未来应用方式为诉求点,采取了重复、辐射、渐变、四方连续等方式,以及几种纹样重新组合、图案局部变化后重新组合、有机线条纹样几何化等图案样式转化应用与构图法的应用。几何纹样是以点、线、面组成的方格、三角、八角、菱形、圆形、多边形等有规则的图纹为主,包括以这些图纹为基本单位,经往复、重叠、交错处理后形成的各种新构图形态,一般以抽象形为主,也有和自然物象配合成纹者。在向几何化图案与构图方式的转化过程中,提炼主体元素,形成对称式、阵列化图案排布；在图底的反转中重新布局主体图案,强调几何形态图与底之间的反差；以几何元素进行图案分解与单元切割,凸显秩序感；将纹样线条与造型进行几何化归纳重塑、填充、布局,形成全新的几何化纹样构图新形态。如图7所示,将西南地区民族传统纹样中的八角星图案提取后,进行四方连续构图设计,形成拓展图案。这些通过多种构图变化得到的构图样式,实现了传统纹样的创新性布局与设计重构,能够更好地为当代设计场景所用。

图6 对称式长条状构图 

图7 八角星几何图案提取与构图创作

4.色彩重组

色彩的创新设计主要致力于两个方面的尝试探索：一种是在原始绣片、纹样图案的色彩基础上,通过提炼色彩将色彩应用于其他创新图案中；另一种是提取西南民族纹样,在已有的黑白纹样或失色的纹样基础上,依据本民族的典型色彩和常用色彩进行色彩再设计与色彩扩展,形成新的应用元素与基本图案。第一种直接将原始色彩组合在新的设计图案中做搭配设计。在具体的设计实施中,可以做全色系的应用,也可以把提炼的色彩抽离出若干种,进行色彩组合设计。新的配色设计与原始的民族色彩虽然不再具有完整的色彩映射关系,但每一种颜色保留了原始纹样的色彩基因,依然具有很强的民族色彩意蕴。（图8—9）第二种色彩创新设计,需要对不同民族、地域间的色彩崇尚进行区分化归纳与拓展,然后以基础色、常用色为核心,拓展新型色彩设计样本。西南民族纹样色彩绚丽,异彩纷呈,都以大自然中的常见色如白、蓝、红、黄、绿、黑等为主。而且,在不同的少数民族传统中,色彩的组合与典型化选择应用也各有特色。比如,苗族生活多依赖农耕,完全沉浸于大自然中,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苗族人的最高审美准则。苗族使用的色彩也较为丰富,在黑色、白色基础上,搭配红、青、黄等色,反映出对中国传统五色观的尊崇。（图10）其中,黑色与桃红、黑色与湖蓝色、红色与白色搭配。青白相间的条纹色搭配等较为常见,色彩之间对比强烈,另配有紫色、绿色、橙色等繁盛丰富的色彩组合,整个苗族的色彩呈现出活泼和热情的生命活力,具有强烈的视觉感染力。

图8 水族马尾绣背扇色彩提取与配色分组方案 

图9 配色方案在新图案中的应用案例 

图10 苗族地区服饰主体色系

另外,苗绣根据不同的用途和支系（苗族苗绣就有雷山苗绣、花溪苗绣、剑河苗绣等典型支系）,又有多种色彩变化,呈现出非常丰富的色彩,色系庞大。（图11—12）

图11 苗族地区部分纹样整理与色彩复原 

图12 苗族地区服饰不同用途与支系色彩变化

我们根据前期调研收集的水族绣品与绣片,发现水族更加崇尚水文化,白色与青、蓝色系等代表水的色彩成为水族特有的色彩基调,整体纹样也在这些偏冷色系中呈现出淡雅、清丽的格调,以及朴素平和的民族色彩情感。（图13—14）

图13 水族服饰中的常见色彩

图14 以水族绣片青蓝色系为原型的创作图案

因为对于火这种自然现象与力量的崇拜,红色成为彝族重要的色彩元素,同时,长期以来人们对黑色所代表的坚忍、肃穆等审美意识表现出特别的敬畏与尊崇,在针对彝族前期的纹样收集与整理中,我们发现彝族常用色彩相对集中,多为黑色与各色的搭配使用,如最常见的黑色加红色,黑色、红色与黄、青、白五色作为常用基础色,在服饰与纹样中大量使用。在此之上,还有年轻女子常用的粉紫、橙、绿等色彩。（图15—16）由于篇幅所限,本文暂初步归纳以上若干民族纹样中的色彩要素,这些均在中国古代先贤们的传统色彩使用与程式基础上,不断丰富着中国本土化的色彩体系与色彩应用蓝本。

图15 彝族常用主体五色及变化 

图16 基于彝族纹样色彩的创新设计

三、纹样的时尚重构以及品牌创新设计实践

      根据应用产品的不同,我们进行了大量基于传统纹样的时尚化创新设计以及品牌创新设计服务与实践,从传统的服装图案拓展到时尚与家居应用环境与品牌产品上,包括丝巾（图17）、箱包、香水、饰品、壁纸、靠枕、地毯、壁毯（图18）、时尚秀场、游戏角色、场景、道具设计,以及汽车品牌主题外观定制（图19）等,对于不同环境、家居风格、时尚用品搭配、产品外观与包装设计等,进行色彩、边框、图案分布与组合等方面的调整,完成纹样的创新设计与应用。例如,在腾讯公司“王者荣耀”游戏中对人物角色造型及世界观场景构建,以及周边文创产品的相关中华传统纹样的植入设计（图20）,引导年轻用户关注产品背后所蕴含的传统文化知识体系与文化精神,在传统文化与数字游戏产品、时尚及消费产品融合的背后,诸多的元素都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力与更强的时代精神,这些都从实践层面对传统文化传承弘扬及品牌创新起到了推动作用。

2022年,“纹”以载道—中华民族传统纹样精品及创新设计展,在国家艺术基金的资助下,分别在英国剑桥大学、奥地利维也纳等地举办,对民族传统文化在当代语境下的创新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未来结合新材料、新型科技手段的中华传统纹样,在设计方式、呈现手段、实现功能、应用场景上,必将更加多元化。随着数字化、智能化与绿色设计等概念与技术的不断发展,传统纹样艺术也将迎来新的创作空间与更为广阔的发展前景。

图17 传统纹样在丝巾不同主题中的创新设计

图18 传统纹样在其他时尚产品中的创新设计

图19 劳斯莱斯车模外观主题定制应用

图20“王者荣耀”周边文创产品纹样创意提案

来源：《装饰》2023年第3期

注：本文仅用于分享，无商业用途。图源网络或原文。注释从略，详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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