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大地加上漫天飘雪，男主自问，在这个萧瑟的时节，该不该离开这片荒凉的土地？《雪暴》的开场，意境十足，很是抓人。看上去，在被《复联4》统治的五一档里，终于有一部国产电影能争口气了。
《雪暴》的情节并不复杂，围绕着被劫的金条，正邪双方在充满未知的雪地里展开生死对决。与其说本片是一部动作悬疑片，不如说舞台剧的色彩更浓一些。暗藏杀机的斗智、错综复杂的关系，都为本片增添了不少戏剧张力。在度假村和树林里的几处对峙戏，总能让观众为主角捏一把汗，这足以看出本片主创的诚意。
和昆丁的《八恶人》一样，《雪暴》的艺术野心在于拿人性做文章。本片没有对人物做简单的脸谱化处理。廖凡饰演的悍匪，不光有残忍冷血的一面，在弟弟面前也会流露温情。张震饰演的警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伟光正形象，反而显得颇为执拗。至于刘桦饰演的郭三，则把那股市侩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当然，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贯穿于整部影片的，则是人性之恶，比如贪婪、欺骗。悍匪自不待言，几位次要角色也因为起了贪念而丧了命，此中寓意已是不言自明。在影片结尾，悍匪廖凡在绝望中说道，“本来谁都不用死。”这句台词集中体现了本片对人性的思考。按照劫匪的思路，只要警察与之达成妥协，各自分赃，一切冲突都可迎刃而解。但是，他始终没有明白，在基本的道德底线失守之后，剩下的唯有兽性，一场杀戮无可避免。所谓各得其所，只是其一厢情愿的自私观念。而能够给这些劫匪带来救赎的，只有警察所代表的正义和医生所代表的善良。
张震加上廖凡的双雄对决，黄觉、刘桦等实力派加盟，本片的卡司不说豪华，也是过硬的。警察与悍匪，构成了对立的两极。倪妮扮演的孙医生、刘桦扮演的郭三穿插在两极之间，并且将两组人马连接在一起，本片的戏剧结构颇为工整。
总而言之，《雪暴》的品相上乘，一招一式都很像那么回事。可尽管如此，本片和经典之间，仍然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这又是为何？
节奏失控，是《雪暴》从转入高潮后就不断暴露出来的毛病。此类影片，讲究的应该是一个稳准狠，否则不足以凸显凌冽风格。可是，《雪暴》中几位角色之间的多次对抗都分不出个结果，久而久之，极易给观众造成审美疲劳。
尤其是张奕聪饰演的老三，怎么打都打不死，堪称雪地第一小强。决战时被郭三击中后过了许久，就在我都快把这个角色遗忘时，他竟然还在地上大声呼唤哥哥。要不是廖凡亲手把他掐死，我估计他撑完整部电影不成问题。因此，本片片长完全应该被适当压缩，如此才能坚决杜绝注水。
台词风格的不统一，也让人感到莫名其妙。悍匪们一会大爆粗口，一边像诗人一样发出感叹：“你听，外面的风声，就好像人的哀嚎。”这或许是本片颇为文学化的缘故，但不管怎么说，满满的违和感一再破坏艺术真实，是很令人感到遗憾的。
如果说上述缺陷只是影片技术层面的失误，那么在主题上的浅尝辄止，就显示出本片主创的功力不足了。被废弃的林业、一片荒凉的土地，这些隐喻在《雪暴》中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本片开场时主角的自问，似乎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被彻底抛弃了。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要坚守的到底是什么？在雪暴这个极端环境中，这是一个十分存在主义的深刻话题，但看上去，忙着破案的警察张震，没工夫考虑这些。
如果说贪念让劫匪走上不归路是合情合理的，那么警察为什么会陷入自责、痛苦乃至变得偏执，就没有多少说服力可言。李光洁饰演的好友被劫匪所杀，固然会让张震感到心痛，但在整个事件中，很难说他犯了多少错误。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深感愧疚，也应该把精力投入到破案里，而不是和恋人孙医生闹别扭。
人物动机的不合理，让张震饰演的警察远不如廖凡来得出彩。其实，劫匪们贪的是金钱，而困扰警察的应该是一种执念。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将包括孙医生在内的无辜路人牵扯进来，到底对不对？如果《雪暴》能在这一主题上进行深挖，是不是可以让本片质量更上层楼？
这当然只是马后炮，我们无从知晓本片主创在拍摄过程中遭遇的难题。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雪暴》在创作方向上摇摆不定，以致进退失据。本片结束后，伴随着字幕出现的是真实的公安干警和消防战士的奋战场面。这些画面很让人感动，但很明显，强行将影片向正能量靠拢，模糊了本片的风格。
正义战胜了邪恶，这是《雪暴》的结局，也是人人都能毫无障碍地接受的结局。可要成为一部经典，就要不断向现实发问，甚至是向传统观念发出挑战。就此而言，《雪暴》缺少了一点勇气，也缺少了一点才气，可惜了张震、廖凡们的卖力表演。
文章作者：李阿宝
文章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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