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剧场》杂志和我邀约一篇关于舞蹈或者舞者影像的文章以后,想了很久,到底写些什么,拿出一些什么作品,可以说是很长一段时间,毫无灵感,但又不想去刻意拼凑一篇文章,小有些寝食难安。一次在家中整理为飞思相机讲座的配图时,看到自己十年前拍的几张在舞者宿舍里创作的作品,突然想起了一批我一直在拍,但并没有完全拿出来的一个系列作品,那就是关于“家”的,关于舞者的“家”。
为了寻找这十几年来拍过的那些舞者们的“家”,于是翻出自己几十块硬盘,翻看硬盘发现自己已经拍摄舞蹈15 个年头了,翻看这些照片,找寻出很多回忆,很多记忆仿佛就是昨天一般。
“家”对于很多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很多人从小都是一直居住在家中,对于家的感觉是太平常的。但当我 2002 年阴错阳差进入舞蹈圈后,开始接触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神秘的群体,我渐渐发现,他们的“家”有些不同。
最初的舞蹈拍摄,更多的是拍摄舞台演出,进入中央芭蕾舞团以后,开始近距离接触演员,开始走近并了解她们的生活。
在最初的舞蹈拍摄,我一直在找寻光线,构图,画面感觉,由于是美术类专业,所以对于画面感,还是有一些感觉,但是当自己拿着得意的作品给舞者们看的时候,她们更多给我的评价是:“很美,但是没有舞蹈。”于是团里的演员开始对我进行“特训”,从最基础的芭蕾舞作教起,让我了解芭蕾舞,我到现在依然记得我第一个学习的芭蕾舞的动作是“阿拉贝斯克”。慢慢的我开始了解了很多关于芭蕾舞的知识,记得那段时间我每次来团里,都会被“考核”一下上次教给我的芭蕾舞动作。
对于中央芭蕾舞团这段时间,可以说让我真正系统了解了什么是芭蕾舞,而且在这期间,我也有幸见到了几乎所有的大师,要说印象最深的就是中国舞蹈之母—“戴爱莲”先生。
记得第一次见戴先生应该是 2004 年的时候,在中芭副团长的办公室,当时我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见到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年龄大,但非常慈祥的老奶奶,而且打扮得非常精致,当时副团长就问我 : “认识这位先生么?”当时刚刚进入芭团不久的我真不知道戴先生,副团长马上介绍说:“这位是戴爱莲戴先生。“戴先生马上问我:“小伙子,是新来的吧?是乐队的吧?”这里要说明一下,当时我体重有将近 190 斤,十分像乐队的铜管声部的演奏者,自此我便认识了戴先生。随着工作,我又接到了拍摄戴先生生日,戴先生最后一次为演员上课的拍摄任务,慢慢了解了这位艺术大师,到现在我也依然记得戴先生在最后一次给演员上课之后,叮嘱年轻的演员 :“舞者要学习一门乐器,无论什么乐器都行,这样才能更好地做到“音”,“舞”合一。”
后来当戴先生去世后,我也接到了拍摄戴先生追悼会和整理遗物拍摄的任务。在戴先生去世当天的时候,新闻联播专门对他做了专门的报道,当追悼会的时候,新闻联播也做了专门报道,并且几乎所有党和国家领导人都进献了花圈。追悼会后,我第一次来到了戴先生家里,才发现戴先生家和我住得很近,在一条大街之上,同样也是住在五,六十年代的老楼,也见到了一代大师生活的节俭,在家中更多的都是跟和舞蹈有关的书籍资料,戴先生真的是中国舞蹈界不能忘却的创始人,真正的中国舞蹈之母。
在我最初接触舞蹈的那些年,甚至很多不了解舞蹈的人认为舞蹈就是伴舞。但是,舞蹈却是一门独立的艺术,我依然记得第一次看真正的舞蹈作品时的那种被舞蹈美的震撼。所以我突然想用我的相机去记录舞者,讲述舞者用汗水和青春换来的美,我也就有了把拍摄从舞台延伸到生活的想法。而舞者的生活,很多时候,又是简单的,她们更多就是往返与排练厅,剧场和宿舍之间。
讲到这里要说一下,在北京,几乎所有舞蹈专业院团的演员都来自全国各地,北京籍的舞者简直是凤毛麟角。而这些来自全国的舞者,她们很多人年纪很小,大概 10岁左右就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乡,先要来报考专业的舞蹈学校,考入后就过着集体住宿的生活,一般舞蹈专业的附属中学是 6 年或者 7 年制,往往到了高一些年级的时候,由于紧张的排练或比赛,有些学生甚至暑假或春节也没法回家。所以,这些舞者从很小开始,宿舍就变成了她们的家,这有时要延续到大学,乃至工作很多年以后。宿舍,往往是很多舞者少年到青年时期真正的“家”。
我真正拍摄的第一组关于舞者的家的片子是一群来自全国各地报考北京舞蹈学院的考生,她们在专业考试期间所居住在北京的“家”。在 2006 年的时候,碰巧来到北京舞蹈学院芭蕾舞系的考前班,所以就决定跟拍06 级的考试的全过程,在看完整个考前班后,决定跟拍十个考生,很幸运的是跟拍的十个考生九个考入了北京舞蹈学院芭蕾舞系,另外一个考入上海同济大学的芭蕾舞专业。
此后,我又拍摄了很多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同学 7 年间在北京居住的“家”。对于北京舞蹈学院附中的小同学,很多可能 10 岁左右就来到了北京,由于年龄很小,可能就会有父亲或母亲,或者亲属来陪读,所以在舞蹈学院周边的居民楼中,就居住着很多这样牺牲了自己的事业或工作来陪读的家长。在北京,很多附中的同学除了学校的宿舍外,还会有一个在学校附近的“家”,通常都是陪读来的父母或亲属所居住的家。
随着拍摄的增多,特别是当我离开中央芭蕾舞团以后,我也开始拍摄除了芭蕾以外的其他舞蹈门类,也就有了更多走出去的机会,来到全国的各大舞蹈院团,这期间也看到了各个院团以及成为真正舞蹈演员的“家”。也拍摄个很多演员的“家”系里作品,这之中,除了纪实的拍摄形式外,经常还会在舞者的家中突发奇想地创作出一些非常有意思的另类作品,甚至有一些还成为了我的代表作品。
这些用青春绽放在舞台的美丽舞者,在她们最好的年华中,更多的是与家人的分别,漂泊在异乡,奔波于排练厅与剧场之间,居住在伴随着整个青春时期的“家”-简单的宿舍,舞蹈是残酷而美丽的艺术,就像流星划过,一切美丽的身影,都留在了舞台和观众们的记忆中。
舞蹈是辛劳而残酷的,伴随美丽的背后更多是汗水和泪水,还有无尽的伤病,在这条不归路上,很多人选择离开,没能坚持到最后,但艺术恰恰就是那最后一分的执着坚持。谨以此文献给那些还为了舞蹈,执着奉献自己青春,拼搏在舞台的那些美丽舞者。
文章来源:舞蹈剧场杂志
文: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