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给这两位年轻的青年艺术家做专题，才敢在这个季节直接把他们拉到坝上。十一月的张北草原，零下十一度，冬季荒芜的广漠，在冷风中投射出暖阳映衬了他们充满朝气的面庞。孙科、胡玉婷，刚刚结束了《井冈 · 井冈》首轮巡演，还略显疲惫。冷冽的北风中， 在阳光里飞起的衣角和发梢，一如他们火热的灵魂，在苍茫的大地上肆意……
近几年来，中国舞剧市场空前繁荣，越来越多的舞剧创作、编排，走进观众的视野。舞剧已经作为一种舞蹈的最高表现形式之一。而在舞剧表演上，男女主的双人舞一度是最大看点。年轻的中国舞剧市场发展到今天，能在舞剧中担任双人舞角色的演员是凤毛麟角，能被人记住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有这样一对一直活跃在舞剧舞台上的舞者，用心塑造着每一个不同的角色，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他们从学生时代起合作至今，他们是舞剧《情缘》里的徐志摩和陆小曼，是舞剧《宴》中的南唐后主李煜和其心中的追求意象，是舞剧《东坡海南》里的苏东坡和王弗，更是大型革命历史题材舞剧《井冈·井冈》里扮演革命夫妻小丹和张秋生。曾有人用“onebody，one soul”来形容芭蕾舞史上震感人心的一对双人舞演员努里耶夫和玛戈芳婷，而生长于北京舞蹈学院学院派的青年舞者孙科和胡玉婷笑称两人的双人舞表演为“冤家合作型”和“灵魂对话式”的双人舞。
在北京舞蹈舞蹈学院这个摇篮里生活十几年的孙科胡玉婷，从本科学习到进团工作，从同学到同事。孙科酷酷的脸庞嵌着一双冷峻的眼，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骨子里却是安静踏实的执着于舞蹈。他凭借孔乙己在舞蹈界崭露头角，先后演绎了无数另人记忆犹新的角色，《逼上梁山》里有勇有谋的林冲，《情缘》中温文儒雅的徐志摩，《关公》中勇义忠仁的关二爷，都是他用心的塑造与表达。而胡玉婷则集甜美、典雅而智慧的艺术气质与一身，舞台上的她宛如从画中走来，立在尘世的堤边望穿几个春秋。她是《月满春江》里窈窕淑女，《情缘》中才华横溢的陆小曼，《丝路花雨》里反弹琵琶的英娘。
而正是这样两位普通而又不普通的青年舞者，搭档十年，也磨合十年。细数两人合作的这十年来，所出表演过的角色从文学史上的风流人物到志同道合的革命夫妻，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不同角色均有涉猎。在此次“舞蹈剧场”的镜头下，他们摘下以往舞台上夺目耀眼的角色外衣，向我们娓娓道来这十年合作背后的点点滴滴，在不同角色里不断成长，在表演别人故事的同时也演绎着自己无比绚丽的舞蹈青春。
对于专业舞者来说，舞剧里的双人舞到底意味着什么？
舞剧作为舞蹈表演这一层面上最为复杂的综合形态，常常给予一个演员最大历练，同时也是判断一个好演员试金石。
“一个舞蹈演员在舞剧演绎上经历着这么几个基本历程：群舞、领舞、独舞再到男女双人舞。可见双人舞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我们在采访北京舞蹈学院教学实践中心主任，同时也是本科双人舞课程教师的胡淮北老师时，他这样告诉我们。
“群舞是一种扩大情绪为主的渲染，作为情节扩充、时代背景铺陈，亦或是人物心境的扩大。而领舞和独舞则是一种风格限定下舞蹈语言的准确把握与拿捏。而双人舞则需要把握整个故事情节的推进。”
有句话这样说“拿下一个舞剧的双人舞，就是拿下了这个舞剧的核心。”而双人舞，作为自带着推动故事情节矛盾发展属性的重要存在，“拿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除去对舞者“硬件”即身高比例上有着固定的要求，对其能力的考验更是重中之重。演员需要在自身达到独舞的身体表现力要求之后，再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舞蹈身体进行完美的配合。不仅仅要做到技术上的合二为一，更重要是在心理上彼此磨合，让表演在身体配合和情感传递上做到和谐，最后在舞台的呈现上达到“一体”之境界。
坦然来说，顺利地完成一个舞剧的双人舞是不容易的，比这更不容易的是完成一个双人舞贯穿始终的舞剧。舞剧《井冈·井冈》中的孙科和胡玉婷配合的双人舞直接决定剧情的走向，每一段重要的情节发展和情感表达都是通过双人舞来呈现，这是编导的创新尝试也是对演员提出的更高的要求。除了技术技巧的配合，更重要的是如何把握二人间的情感传递和故事推进。
每一次合作都是全新的体验
“每个角色都是各不相同的，每一次新的合作都意味着一种新的角色体验，打破和抛弃生活中的自我是走上舞台前的必要准备。”
在谈到合作这么多年的双人舞，在对不同角色的塑造上如何突破时，他们笑言。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在舞台上跳几个动作，还需要根据他的性格去揣摩角色的生活方式，细致到他是如何走路，如何对事件做出反应等等。”
胡玉婷的角色在舞剧《井冈·井冈》中几乎走完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从对革命精神充满向往崇敬的纯真少女，再到怀有骨肉丈夫却牺牲战场，以及最后将新生希望托付于村民自己再次踏上革命征程。这期间的心路历程远远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现代小女孩轻易所能驾驭的。
“塑造每一个角色的时候我都觉得是最幸福的，在舞台上体验的每一个人物的一生都是现实生活中所不能经历的，而在表演过程中去经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挖掘人生的不同面也是舞台赋予的独特体验。”
但舞者不同于演员，在完全没有语言表达的情况下如何做到传神地表达角色性格并且传递给观众的，我追问到。
“舞剧大多数表演的都不是现代生活，更多的是过去岁月中的历史人物，每每接触到新的人物，从时代背景去入手揣摩是第一步，再去找到人物与自我性格的共同点，在排练和演出时去放大，这样出来的效果才会是真实可信，人物也会是立体多样的。”
此次的舞剧《井冈·井冈》，不仅仅在题材上更加综合复杂，与以往古典气质浓郁的形象有颠覆性的变化外，其中民间舞赣南采茶戏元素的融合以及特定历史背景下人物的接地气的乐观主义精神气质成为了双人舞刻画上也是最大的挑战。
“我希望自己塑造出不同于以往角色的革命军人形象，这需要我对人物进行细腻的揣摩，使这些思考回归动作和肢体本身，向观众呈现出一个更接地气、更有血有肉的井冈战士。”
《井冈·井冈》中的小丹和张秋生，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相生。从一开始的腼腆互动，到战场上坚定性念，彼此相恋，再到最后小丹在回忆里与秋生共舞。时间线上的跨越、情绪的转变和两人在两个时空下的对话与再现，每一幕都要到达情感高度饱和以及沸点的持续升温，这都对两人在双人舞演绎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从“冤家合作”到“灵魂对话”的双人舞最佳拍档
孙科和胡玉婷的双人舞“合作”起于在北京舞蹈学院本科时的双人舞课程。在互相懵懂的时期几乎是在不断地争吵中过去的，虽说是争吵但也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相互勉励。而这样“冤家合作”的方式也是二人快速成长的原因之一。在争吵的过程中是二人观点碰撞产生不一样的火花的最佳时机。但凡对动作有不同的看法就会提出来，在不断地碰撞磨合中找到人物角色的感觉。
“起初在《黄河》的合作中，还主要是在技术技巧和身体动作上的配合，那个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感觉和方法是对的，为了某一个小的动作争论是常有的事，但最后还是会在反复的尝试与练习中，找到最合适的方式来表达。”
后来参加第十届全国舞蹈比赛的时候，孙科胡玉婷合作双人舞作品——《红色恋情》。作品人物的设定是革命时期青年，一对相互爱慕的地下工作者。已经找到双人舞合作默契的两人，在这个时候，又一次搭档，为彼此的角色塑造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在很多时候她（胡玉婷）都会很拼，很主动和我一起探讨人物角色的性格特点，因为没有了指定的人物角色，相对的在表演上增加了不小的难度，而彼此的配合更显得尤为重要。”
可以说，在本科毕业之后两人的合作是一种找寻情感上、意识上的统一。
相比技术技巧、动作配合的高度要求，孙科更愿意把两人的双人舞形容为两个灵魂交织的舞蹈。
十年的合作积淀了十年的情感，在舞台上，不必是动作，两人的一个眼神就能交流彼此的思想。
未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信仰。而我的信仰就是舞蹈。舞蹈是我每天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已经从我的生命里无法剥离除去。”
把舞蹈比作信仰，可以不带任何目的的起舞，是他们从始至终的追求。
“回头看看自己在北京舞蹈学院这片不大却满载莘莘学子梦想的摇篮里所走过的历程，更多的事感谢。从本科在老师们的用心栽培下的成长，到进入青年舞团之后，和所有同事们一起演绎的每一个角色，合作的每一台演出，都是我舞蹈路上不可替代的。”
对于未来，两位青年舞者都表示做好眼前，不辜负自己即是最好的目标。在这个阶段不断地去积累学习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他们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有着一份憧憬和希冀。
“人们常说，生命的美好在于过程。然而，在我的过程中，因为舞蹈的出现，让我清晰的知觉到原来生命可以如此鲜活”
在未来这条漫长的路上，他们还将遇到许许多多不同的人物和角色，还将用他们的表演为观众呈现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灵魂，也还将继续彼此配合搭档，为中国舞蹈双人舞写下属于他们的一笔。而现今在每个教室里留下的足迹和汗水，在青年舞团创演实验室里的每一次排练和创作经历，都化作点点星光照亮着前方，支持着他们继续传播和发扬着他们挚爱的舞蹈艺术。而他们，这绵绵不断的新生力量也成为了中国舞蹈界闪耀无限着光芒的耀眼存在。
本文特别鸣谢：北京舞蹈学院教学实践中心 胡淮北主任
北京舞蹈学院青年舞团 刘震团长
文章来源：舞蹈剧场杂志
文：黄润景 蔡均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