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在丝路花雨中
我的演艺生涯始于12岁排演舞剧《丝路花雨》。此后,从1977年到1997年整整20年的时间里,我似乎从未离开过舞台,大大小小的演出不计其数,尤其是对敦煌舞艺术风格的演绎,成为了我个人表演风格的符号。我还清楚记得当年在甘肃省歌舞团(现甘肃省歌舞剧院)第一次接触那种三道弯的特殊审美时还很不适应,觉得它又短又丑不像芭蕾舞那样舒展优美。随着舞剧排练的不断深入,随着我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不断理解,随着我对敦煌壁画的不断感知,渐渐地从“丝”剧的舞段中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韵律和美感。
从1979年到1987年,我在《丝路花雨》千余场的国内外演出中成长起来,自己独特的敦 煌舞风 格 也初露端倪。当我用心去观察、去体验才发现,正是那特殊的三道弯体态所产生的韵味令我着迷,敦煌舞的那一抹浓艳的色调、一段庄严的韵致让我欲罢不能的喜爱。
无止境的敦煌舞梦
1987年,为追求心中的梦想,我放弃了当时一切优越的条件,来到了心中的艺术圣殿——北京舞蹈学院,成为了古典舞系教育专业的一名大学生。我义无反顾来到北京求学,带着“艺无止境”的觉悟,希望向更高的艺术高峰攀登,要做一个有自己艺术个性和理想的舞蹈家成为我在北京发展的新梦想。
坚持梦想是战胜自我和困难的强大力量,1990年,很幸运陈维亚导演给我编排独舞《飞天》,我运用24米的长绸成功塑造出鲜活的敦煌伎乐“飞天”的舞台艺术形象,得到学校和社会的充分肯定,从而奠定了我在北京继续追求敦煌舞梦的基础。从那以后几乎所有我在舞台和银幕上塑造的艺术形象都与敦煌舞有关,我表演的敦煌舞蹈给中外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反弹琵琶》、《飞天》、《公孙大娘剑器舞》等都获得社会各界广泛赞誉。
1994年至1996年,我又创作完成了舞蹈艺术专题片《敦煌不沉眠》,这部专题艺术片是我国第一部以电视艺术形式反映敦煌舞蹈的专题片。该片以敦煌壁画人物形象为素材,大胆设计新的舞蹈语汇,并将服饰、音乐、舞美及舞蹈者内心独白等有机融合,在舞蹈者心灵探求的过程中,构成一幅雄浑之美的大漠图画。该片的播出受到国内外观众以及敦煌学专家的高度关注和赞扬,成为继《丝路花雨》之后,关于敦煌舞蹈艺术的重要探索。这是对自己钟爱的敦煌舞和舞台表演的总结,同时亦为自己的舞台生涯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从演员转换到到教师
从1995年开始我渐渐淡出舞台,进入到教学岗位,并长期工作在教学一线,从演员的“自我完善”到教师的“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角色的转换使我的舞蹈事业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说心里话我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它让我将20多年的舞台经验和积累化作潺潺溪流,滋养着“摇篮”里的“禾苗”;它让我在艺术上除了感性的认识以外,又有了理性的分析,延续着我对艺术的不懈追求;它让我为人师表,继续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充电、不断发光;它让我天天同年轻的生命欢聚一堂,踏着时代的音符,谱写21世纪的舞蹈篇章……所以我很感谢我曾经的舞台表演经历,令我在如今的课堂上虽说不是游刃有余,但也能够踏实且不浮躁。
回顾敦煌舞的产生到今天的发展,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计算的。敦煌舞从教材建设和人才培养做起,通过对老一辈敦煌舞蹈理论学者董锡玖、王克芬等老师研究成果的借鉴;到对高金荣、贺燕云老师教学经验的学习总结;再结合我自己30多年的舞台表演、教学研究和创作经验,不遗余力地从壁画中探索研究,以浩瀚的敦煌壁画为蓝本,将壁画中的乐舞形象作为研究对象,对敦煌壁画中乐舞形象进行研究梳理,提炼、总结,形成具有文化性、风格性、表现性、科学性、训练性兼备的敦煌男、女班教程。正是有了几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和艺术方面的积累,才使敦煌舞能在舞蹈学院重点学科古典舞系的人才培养的高端平台上建立起来,为舞蹈学院的发展和建设发挥作用。
我眼中的中国古典舞
中国古典舞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继承着不同历史时期优秀的传统舞蹈文化,传载着不朽的东方文明,每个精心塑造的艺术形象都带着一个时代鲜明的风格特征,都闪烁着东方之美的耀眼光芒。这些艺术创作极大的丰富着古典舞的学科建设,成为古典舞教学研究的宝贵财富。
如何将中国古典舞做大、做强,将民族精神发扬光大,相信是每一个热爱古典舞人心中都思考的一个沉甸甸的问题。虽然现在中国古典舞分成几个流派,但是我仍然把“他们”看作是一个整体,毕竟“古典”一词承载的是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文明与智慧的结晶。关于发扬和传承的问题,不属于个人,而关乎整个民族文化的兴旺发展。
舞蹈,浓缩了一个国家的群体记忆,昭示着一个民族的文化身份。创新和发展已成为了中国的一项国家使命。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一带一路的经济发展战略,实现民族复兴的中国梦已成为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共同期盼,这为丝路明珠的敦煌舞蹈艺术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在一带一路战略机遇面前,敦煌舞有“讲述自己的故事”的诉求。随着“一带一路”大量相关舞台作品问世,对于具有高水平的创作和表演的专门人才的需求已迫在眉睫。
在创新中守住敦煌舞特色
敦煌舞是中国的传统艺术,在风格和审美方面有着非常清晰的界定,不是换身衣服怎么跳都可以。当前西方现代舞的思维模式、创作理念、表达方式在今天的舞台表演和舞蹈教育中都普遍存在,并深刻影响着业内每一个人的艺术观念。于是艺术风格雷同,传统审美淡化成了舞蹈界目前最为关注的问题。因此,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就是要从人才培养的知识结构上赋予更多具有传统文化典型性的内容,从教育方面滋养那些有复兴民族传统文化理想的青年人。
中国人自古以来在艺术上就有自己的审美取向和表现方式。敦煌莫高窟4500余身的飞天,是中国佛教艺术中一朵绚丽多姿的装饰奇葩,正如美学家张平治先生所说的那样:飞天有很多美,“她的飘逸洒脱之美,恰是在虚与实之间,太实了,缺乏想像便不美,太虚了,失去生活依据也不美;她的浪漫主义之美,是从适度的夸张和幻化中表现出来的,适度很重要,不及或过分便不美;她的新颖脱俗之美,是从敢于创新,敢于破格中体现出来的”。确实,飞天的美学价值是举世罕见的,正是在这种中国人的审美观念的影响下,敦煌舞才从静态的壁画中走出来,融入到我们的教学、表演和艺术创作中。从静态到流动,从欢愉到宁静,无不再现了灵动与幻化的美妙,使观赏者和表演者都能感受到那些从千年壁画上走来的伎乐形象所传递出的丰富、美好的内心情怀。
费孝通先生论及文化自觉时有过经典的表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段话也应该是每一个敦煌舞人的志趣和理想。舞蹈作为一种文化和价值的载体,我们通过舞蹈的形式能够传播一种文化、传播一种价值、传播一种社会的认同,让人们在欣赏舞蹈艺术的过程中,感受到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在体现敦煌舞蹈民族性的过程中,那些很难用言语表达的内容往往就是文化的魅力所在,一个眼神、一次呼吸、一个步态、一个个舞姿间圆曲流畅的连接,都是将传统审美的具体表达发挥运用到极致的体现。壁画中的伎乐天是将人体美融入了心理意境,是古人善良及完美思想憧憬的升华,是浪漫主义思想方法与创作方法相结合的产物。千百年来,历朝历代惊人一致地坚守着敦煌文化的正面性价值,在不断的过滤中,敦煌文化积累的永远是正能量。
实现敦煌舞蹈艺术的创新,恰又与敦煌文化历史资源开掘与利用密切相关。我们知道,一切过去时代的文化资源,都有在当下文化语境中被重新阐释和创造性地开掘、利用的问题,因此对传统文化的学习尤为重要,既不能照搬,又不能走的太远,这就是“度”的把握问题,如何才能把握好这个尺度?深厚的生活积累和丰富的知识储备决定着艺术创作中的文化走向问题。
我们只有坚持在创新中守住民族审美特性,准确把握住敦煌舞蹈风格、韵律的精髓,借助理论研究和实践经验,才能对敦煌舞蹈形象、舞蹈语汇、舞蹈技术、舞蹈作品等方面进行深入探索、整理与开发,为敦煌舞的传承和发展,以及北京舞蹈学院的发展和中国古典舞学科的建设作出应有贡献。